第134章 时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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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外国商贩公然在联众国的土地上私运军火一事，庭审在调查局仔细核验的两天过后。

奥斯汀面不改色地立在被告席上，对一切流程都不甚在意似的。

作为证人之一，何楚卿曾上台详述和奥斯汀的合作始末。

奥斯汀这才摆正了始终略偏着的脑袋，眼眸里闪烁出狡黠的凶光，在他话尾接了一句：“他说的我全都同意，美人总是对的。”

才说完他就被严声喝止。

奥斯汀吊儿郎当，半点不在乎，一转眸看到下首顾司令的目光平静地朝他投射过来，反而得意。

结果是联众国的刑罚没法奈何，奥斯汀将被遣送回国。

被押上车，奥斯汀张扬地嚷了一嗓子：“我在大不列颠等你！”

他暗示的目光还没在人群里梭巡到何楚卿，就被摁进了车里。

何楚卿却听见了，罔若未闻。

他一定猜到是何楚卿动了手脚，苦于没有证据。

不论如何，奥斯汀一走，何辰裕再不用与虎谋皮。庭上自述时候，他倒是提起过一句，以为自己的货已经在一天前运出北宁了，这才对封城无动于衷。

大家都当他是狡辩，没人留意。

正有人在和司令说：“...他的家族也享有盛誉，估计回国了就没了后续...倒是联众国才颁布的十三条新法，恐怕争议更甚从前...”

十二月末，北宁政府就联众国新法举办面向全社会的说明会。

北宁驻军、北宁市政府、北宁调查局外加警察局等一并受邀在列，单单是要上台讲话的，就足足有十七个人。

那天有霾，晨起空气的尘土颗粒呛人。整个北宁死气沉沉，都不用报刊的墨去染，在场的诸位就都一身阴暗的黑。

何楚卿坐在临窗倒数第二排，是作为社会人士进去旁听的。

顾还亭的座位紧邻着演讲台。

俩人之间，隔了一整个人山人海。

市长和调查局长的长篇大论听得人昏昏欲睡。轮到第三个——北宁驻军司令上台的时候，由于过于风云吸睛，记者们倒是打起了些精神拍照。

没想到，司令上台言简意赅，说了不到半分钟就下台了。

说的还是重复前两位意思的车轱辘话。没说好，也没说不好。

满登登地装着人的厅里开始了小声的闲言碎语。何楚卿没听清人们说什么，因为他身边的人都一副认得他的模样，不动声色地往他这边瞧，没人把话传到他耳朵里来。

“大家请安静。”的呼声一响，又都沉寂了下来。

裴则焘隔着一个过道，鼓着掌往顾还亭那侧瞧了两眼，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来。

当天下午，就有新报出炉。

报刊上的照片赫然还是顾还亭。

司令靠在座位上，神情海波不惊。估计照片拍摄于恰好谁演讲结束，画面定格在他敷衍着鼓掌的瞬间。

“不是——”

在学校顶着同学们似有似无的打量已经有两节课，何楚卿下了课即刻买了报纸来看，不由地感慨：“真是会博噱头啊。”

今上午他的目光就没怎么离开过顾还亭。

鼓掌——十好几个间歇，每个间歇随意拍两下手...这都能上报？

是看他长得好看，印报上有面儿吗？

何楚卿将报纸团了在包里，去找顾一盈。

这姑娘正和话剧社的同学进行紧锣密鼓的最后几次排练，正式演出定在元旦当天。

照旧是才进门，就听见顾一盈不假辞色地说：“...你有什么意见，正大光明地敞开了跟我说！用不着在这儿鸡蛋里挑骨头。我又不是第一天这样，好歹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，扭扭捏捏！”

顾一盈正在和一个跟她个头差不多的男孩对峙。

对方涨红了脸，道：“对，你们顾家不扭捏，大大方方地给外国人当看门狗！光彩的要命！”

何楚卿第一次见顾一盈真动怒，那神态倒是和顾还亭七分相似，冷静地回敬道：“我哥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？他今天到底说了什么，做了什么，你有种原话叙述给在场的各位听，但凡有一句假的，我将你家告上法庭，你敢不敢？”

“我用知道他说了什么吗？那场捧得，都要把外国人捧上天了！”那人又说。

白花重和男朋友柳兴萼都在场，一个劝顾一盈，一个当众劝和：“内情如何大家都不知道，硬要这么说，整个北宁有点头脸的人物都去了。一个说明会，能证明什么？”

何楚卿走到近前来，面不改色地劝：“是啊，大家还是以晚会为重，别误了时候了。”

他一来，如他所料，战火的确转移了。

人群里有几个男生当即撇过头去，像是嫌看他脏了眼。

那和顾一盈对峙的男孩正在气头上，即刻说：“关你什么事？你一个卖屁股的兔儿爷...”

顾一盈耐心告罄，当即挥起胳膊来就要给他上一课，何楚卿和旁边几个都连忙去拉她。

这一拳到底没招呼到那男孩儿脸上去，两个人都被旁的人拽得远了些。

顾一盈骂他：“听风就是雨，没有半点思考能力，老娘现在送你回炉重造！”

那边也骂：“叛国的一家子，都该绞死！”

何楚卿硬拦在顾一盈身前，强行叫了“停”，才说：“顾司令以往对待北宁的态度，若是乐意，我们不妨暂且不提。但是，顾小姐是什么样的人，大家平日里相处许多，岂会不知？单单凭着以前的情分，和顾家往日的作为，也不该承受你们这些无名火。”

周遭安静下来，这话有用。

何楚卿趁热打铁，又说：“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，希望你们能好好儿彩排，将最好的效果呈现给大家。”

有个男生在人群里不忿地小声说了一句：“你谁啊？凭什么听你的？”

何楚卿马马虎虎一笑，说：“哦对，你们只知道我是顾还亭的情儿、姘头，其实连我是做什么的都不晓得...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吧？我是北宁衡容会的头目，是个黑帮，平日里专门砍手指断腿的。所以，”他眼尖地看向了藏在人堆里说话的那个学生，“最好还是听我的吧。”

这群学生涉世未深，还听劝。

这并不妨碍他们像火，明晃晃的火种，烧起来了就难歇。

看到不好的消息，听见不妙的风声，何楚卿还是愤愤不平。

顾还亭却劝他说：“这些胡乱揣测并非是坏事。这说明北宁城对我有期待。”

或许吧。

因为期待太多，才不免风声鹤唳。

奥斯汀广告公司租下来的在楼侧的广告租位续约到一月末，悬挂了一个月的何辰裕的姣好的面容到底卸了下去。

后来，也有不少广告公司联络过何辰裕，他倒是都一一拒绝了。

这个年过得比以往沉寂，年味儿也比以往褪去的快。

何楚卿还是见识了不少顾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过年的阵仗——糕饼和鸡鸭鹅屯得像要预备冬眠，爆竹声响了一整天，几欲把人震聋了。

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。

在春天重新到来之前，北宁洋人和当地居民从针锋相对发展到两厢不闻不问，期间几次冲突，都少不了北宁驻军巡逻队伍的调停。

春天本该早到了，春意迟迟不来，还像在冬天。

流党越抓越凶，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的势头越发猛。北宁游行和罢工都在那个春天举行过几次，镇压只有越发残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