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4章 方法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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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法论

“咕咚咕咚”的声音响个不停，整个房间内充满了奇怪的味道。</p>

邵勋皱着眉头，慢慢走了进去。</p>

这个房间不大，陈设也不多，最显眼的便是丹炉了，一个水火鼎，即下部放金石原材料，曰“火鼎”，上部是收集矿物升华后冷凝物的装置，曰“水鼎”，合在一起便是水火鼎，所谓水火相济也。</p>

这个丹炉他没见过。</p>

最常见的其实就是一个釜，上面一个盖，和药鼎很像，底部加热后，丹砂（主要成分硫化汞）分解为硫和汞，称之“金液”，然后升华凝结在盖子内部，最后滴落下来，重新反应变成硫化汞，整体更纯净了，称为“还丹”。</p>

眼前练的是“金丹”了，原材料是少府买来的丹砂，已加热多时。</p>

“拿来。”邵勋指了指房间左侧台子上的一本册子。</p>

正在炼丹的王丹虎听到声音后，微微扭头，然后又低头继续观察丹鼎了。</p>

房间内还有两名王氏子弟充当助手，其中一人拿起册子走来，亲兵上前接过，再交到邵勋手里。</p>

邵勋分开一看，微微有些满意，这是按照他的要求来的。</p>

原料（丹砂）记录了产地、重量等一系列资料。水火鼎也规定了尺寸、形状、材质。</p>

另外还有炼丹的过程，每一次都有记录。</p>

满意之外还有不满意之处。</p>

邵勋问道： “为何不记录寒热？”</p>

没人说话，片刻之后王丹虎转过身来，低头道： “观火即可。”</p>

这是通过火焰颜色辨别温度，比较粗浅，误差较大。</p>

邵勋说道： “《淮南子》云‘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’。又有‘扬汤止沸’之说，汝可取此二像，各设一端，曰‘寒端’、‘热端’。”</p>

说到这里，邵勋沉吟了一下，道： “《九章算术》中有‘空位’，知否？”</p>

王丹虎点了点头。</p>

邵勋嗯了一声，受过教育的人就是好，这些话和工匠是说不明白的。</p>

所谓“空位”，即进位，就是零。</p>

后世他总看到印度人在网上吹嘘他们发明了“零”的概念，只能说部分是事实。</p>

“‘寒端’曰‘零’， ‘热端’曰‘百’。”邵勋说着说着，找寻了一下，看到笔墨纸砚后，提笔迟疑了许久，最终心一横，道： “天竺那边有数字??”</p>

说完，提笔在纸上写了0到9十个阿拉伯数字。这是后世他熟悉的数字形状，但并非最初的形状，不过无所谓了。</p>

这套数字系统历史上在唐代传入了中国，但几乎没人用没那个需求，也不知道什么原因。反正他先写下来了，接着又简单地讲了讲进位概念，不复</p>

杂，王丹虎一眼就看明白了9以上的数字怎么表达、书写。</p>

“0曰‘零’，100曰‘一百’，可明白？”邵勋问道。</p>

王丹虎点了点头。</p>

“既如此，你可知炼丹时寒热多少？朕觉得有数百，但到底多少不知，你想想办法，看看能不能知道有多少。”邵勋说道。</p>

王丹虎似乎有些不以为然，冲口而出道： “何须如此麻烦？炼丹只需看火候即可。”</p>

不过她说完就后悔了，身躯微微有些颤抖。</p>

邵勋听了却暗喜，正要你来问呢。</p>

只见他冷笑一声，道： “你可知为何炼不出真丹？”</p>

王丹虎茫然摇头。</p>

“因为寒热不对。一线之差，丹即不成矣。”邵勋说道： “再者，‘气压’也不对。”</p>

“何为‘气压’？”王丹虎惊讶道。</p>

她没听过这个词。</p>

邵勋绞尽脑汁想了想，道： “士人有气度强者直令人直不起身，仿若被压，此谓‘气压’。然方才朕所言之‘气压’，乃我等呼吸之气所压。”</p>

王丹虎又茫然了，气轻若无物，还能压人？</p>

邵勋看她那样子，暗暗叹气，难道要搞个马德堡半球实验证明大气压的存在？</p>

“言尽于此。”邵勋说道。</p>

说完，又看向跟随而来的少府监蔡承，问道：</p>

“少府可能制琉璃水管？”</p>

蔡承想了想，道： “可。”</p>

邵勋点了点头，又看向王丹虎，道： “你若不信，可将琉璃水管中灌满水，一头置于釜中，一头置于外，看看炼丹时水柱会不会动。”</p>

琉璃是半透明的，不清晰，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水柱变化的。</p>

蔡承立刻应下了。</p>

他不知道天子想干嘛，照做就是了。</p>

邵勋则有些思绪万千。</p>

其实换一个时代，他即便说了这么多，有用吗？可能有点用，但用处不大。</p>

人家为什么要做这些？没理由啊。</p>

所以要给他们一个内生动力。</p>

炼丹是一个内生动力，还不小，因为人们真信这玩意，信众还很多，富户都能为了炼丹倾家荡产，可见其热情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