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17章 王府议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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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？如何转输？”邵珪问道。</p>

“臣请将食邑之粮尽输曲陵。”崔悦说道。</p>

“为何？”邵珪问这话时并没有很吃惊的样子，只看着崔悦，目光中带着审视。</p>

崔悦目光正视邵珪，斟酌语句道：“殿下巡视南阳、新野、襄阳、竟陵四郡，可有所感？”</p>

邵珪收回目光。</p>

烛火摇曳，手里摩挲着的玉印泛着晦暗不明的幽光，片刻之后，他站起身走了两步，说道：“陂池年久失修，河道淤塞之处甚多，需得征发人丁治理。这些时日，孤数次奉诏入觐，谈的便是这些事。今年会动手清理的，至少宛城到襄阳一线的河道要拓宽疏浚。”</p>

崔悦闻言，立刻笑了，只听他说道：“食邑资粮若尽输洛阳，半途损耗不小。可若船运至襄阳乃至江夏，则几无损耗。一年六万斛粮，可养千家百姓了。或曰此是开荒，六万斛不太够，然曲陵亦有野果、桑葚、菜蔬，更有鱼盐之利，以此物为辅，食邑赋粮为主，便可养五千男女老少拓荒。至于四万五千匹绢、三万斤绵，此为轻便之物，输至洛阳无妨，或采买农具、耕牛，或发放赏赐俸禄。”</p>

“够吗？”邵珪有些怀疑地看向崔悦。</p>

一万户食邑所收赋税，除了养王府二百护兵之外，还有应酬、俸禄等开销，所余着实不多。别的不谈，当初他聘请崔悦出任王师之时，就奉上了绢五百匹。</p>

一旦将六万斛粮尽数输往曲陵，洛阳这边就不够用了。</p>

“王妃……”崔悦含糊地说了一句。</p>

邵珪没有立刻回答，只看向崔悦，暗中猜度他说这话的用意。</p>

范阳祖氏并不容易，地处幽州，经常出丁打仗，还要给郡府输送粮布，以养镇兵。</p>

前阵子征辟祖涣为中尉司马，听闻他与崔悦闹得不太愉快。崔悦更是愤然指责祖涣要坏大事，祖涣则跑到从妹（王妃）身前中伤崔悦。</p>

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比较恶劣的，虽然在他的调解下重归于好，但谁知道真假呢？</p>

不过，崔悦提出让祖氏出钱倒不失为一条路子。</p>

他的两百护兵中，有整整一百具装甲骑，便是卢氏、祖氏一起出钱出人。在左国苑那些年，这一百具装甲骑可是定海神针，甚至去代国办差时，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。</p>

让他们再出些钱？</p>

建庄园所需不是小数目，按照父亲的意思，王府出七成、少府贴补三成。但即便只出七成，考虑到开荒的难度和巨大的风险，依然是一个不小的负担——即便一切顺利，也要养开荒之人三年左右。</p>

“殿下。”见邵珪沉吟不语，崔悦又道：“去岁入秋之时，陛下令诸王南下选取荒地，自建庄园。上月少府开始准备农具、种子、耕牛、家什、药材、车辆，显然此事不仅仅是说说而已。吾闻赵王、秦王皆已遣人南下踏勘，赵王有意竟陵，秦王友辛佐、右常侍鲁尚数次往返于江陵、华容间。殿下早早选定曲陵，便已占得先机。今又可就近调拨食邑粮豆，先机更甚。此等良机若抓不住，实在可惜。”</p>

邵珪听完，心下意动，但他面上没什么变化，只在书房中慢慢踱着步子。</p>

片刻之后，他停住了脚步。</p>

烛火猛地一跳，阴影之中，邵珪略有些狭长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，只见他走到崔悦身前，说道：“先前吾妹于杨口、江陵货殖，所获颇丰，孤可能效此事？”</p>

崔悦立刻说道：“臣正要提及此事。货殖亦天子所重，曲陵庄园建成之后，当以货殖为主，种粮为辅。”</p>

“哦？”邵珪一怔。</p>

“哪些土产在北地卖得上价，就大力经营。”崔悦说道：“葛布、药材、鱼盐、锦缎、竹器、漆器、干果之类，皆可尝试。一旦大成，天子定然嘉悦。”</p>

邵珪想了想，又问道：“若齐王、赵王、秦王垦荒，粮食从何而来？”</p>

“赵王定然是靠卫氏了。”崔悦说道：“前晋之时，卫家庄园就在江夏。今移曲陵，人丁犹在，存粮亦不少。江夏太守李充之母卫夫人，更是卫展女弟，输送些资粮至竟陵不难。”</p>

“秦王——”说到这里时，崔悦皱了皱眉，道：“先前庾家引了不少人南下商屯，臣本不解其意，今知矣。不过，庾家怎知诸王南下建庄宅之事？”</p>

听了这话，邵珪有些失望，脸色更有些阴沉。</p>

皇后是天子枕边人，平日里听到一言半语很奇怪么？纵然皇后不懂，庾亮也不懂？庾亮不懂，自有宾客幕僚为其分析。</p>

“商屯之粮只能售予江陵都督府。”良久之后，邵珪说道：“先前诸葛恢攻江夏，李充束手无策，可有此事？”</p>

崔悦闻言，立刻说道：“殿下不可。”</p>

邵珪看着崔悦，片刻后嗯了一声。</p>

他知道，现在诸王府之间说实话还是有那么点“兄友弟恭”的意味的，至少表面上如此。原因很复杂，既有天子威望太高的缘故，也有诸王册封不久，年岁也不大的因素。</p>

这种风气或者说默契是不稳定的，很容易被打破。</p>

随着时间推移，天子一天天变老，诸王年岁渐长、羽翼渐丰，这种默契是维持不下去的。</p>

但你最好不要主动加速，破坏默契。</p>

天子眼中揉不得沙子，真以为他只会御妇人了？</p>

邵珪是跟随父亲出征打过仗的。父亲或指挥若定、或豪迈勇武，其英姿简直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。</p>

关键时刻，他畏惧了。</p>

“廉方。”他转向郦怀，说道：“卿去一趟襄阳、江陵，择址建货栈，顺道看看有哪些土产可卖来北地。”</p>

“是。”郦怀起身应道。</p>

“途中再去一趟宿羽宫，给我那……奉上贺礼。”邵珪说道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