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解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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浴室门外传来一阵不耐烦的捶门声，吓得我差点掉进马桶。

“快点，汉娜！” 我弟弟冲我喊道，“我也要洗澡！”

“对…… 对不起！” 我回喊道，“我马上就出来！”

烦死了，我觉得我今天在浴室里待的时间甚至都没平时长。澡已经洗完了，我现在正忙着包扎脚。我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，但我现在真没时间处理。上学、工作、休息，循环往复。我知道这肯定不正常。梦做得离奇，现在脚趾又同时出了状况，肯定是生理问题。但说不定它自己能好，对吧？对，肯定能。我只要撑过今天就行。不然就得去急诊室，被陌生人戳来戳去，还得把全家人都吓得不轻，还是…… 算了。算了，谢谢。不去看医生，更别把家人牵扯进来。我自己能解决。

我包好脚，顺手拿了卷纱布，以防在学校还得换药，然后继续完成早上的其他事。在我出浴室前，弟弟又冲我喊了两声，但去他的。今天我得格外注意化妆，毕竟我的脚趾可能在变异呢。

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公交站，一路上听着布兰登滔滔不绝地唠叨，倒也享受，然后尽量把重心放在脚后跟上，蹒跚着走进第一节课的教室。不幸的是，布兰登察觉到我疼得厉害。他平时大大咧咧的，但我猜就像他常说的 “每个人偶尔也能有个好运气”。

“你脚是不是不舒服？” 他满脸关切地问道。

“…… 是。” 我承认，因为我实在不想聊这个，但又没办法对布兰登撒谎，“我脚趾疼得要命，不知道怎么回事。”

“你今天看起来也很疲惫。” 他指出，“要不请几天病假？”

“我没事。” 我坚持道，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，“是有点奇怪，但是…… 嗯，放学后再跟你说？”

布兰登犹豫了一下，眯起眼睛，一脸困惑，那表情仿佛在说 “我感觉我没理解对这次对话，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”。通常这时候我就该解释一下，但我现在实在没心情深入聊。希望他至少能明白我这点。见我没解释，他微微缩了缩身子，把自己更深地缩进那件既肥大又有点小的连帽衫里。

“…… 如果你确定没事的话。” 他答应了，我松了口气，“别太勉强自己，好吗，汉娜？”

“别担心。” 我告诉他，“反正我今天不用上班。”

“那你肯定是要做你的‘其他工作’了，对吧？”

“呃…… 对。” 我承认，“但那基本上也算放松。而且做那个不用站着，所以没事。总之，我得去上课了！再见，布兰登！”

我跑着去上第一节课，他在后面像往常一样嘟囔着，抱怨我工作太拼命。离上课还有差不多十分钟，我就满心感激地一屁股坐到座位上，一方面是因为守时是表达尊重的重要方式，主要还是因为我脚疼。没过多久，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进来，其中就有我朋友艾达，她脸上挂着那种欠揍的笑容，让我心里忍不住在 “朋友” 这个词后面加个问号。

艾达是个小个子，浑身透着一股让人无可奈何的捣乱劲儿。一想到她，我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 “小捣蛋鬼”。她是学校里为数不多比我还矮的人之一，留着金色的精灵短发，身材瘦得像个孩子，眼睛里闪烁着 mischievous 的光芒，这一切都让我怀疑她小时候是不是被精灵掉包了。她和她另一个朋友一起走过来，那是个卷发的八卦女孩，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那种我为了心理健康会尽量避开的气质。

“嘿，汉娜。” 艾达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得意劲儿跟我打招呼，“今年舞会你会带你那个患自闭症的男朋友去吗？”

我愣了一下，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。她…… 她怎么敢？她不该这么不懂事啊！这到底…… 为什么啊？我只能想到一个能准确表达我感受的回应。

“去你妈的。” 我恶狠狠地低声骂道。

艾达却只是灿烂地一笑，转向旁边的女孩，伸出手，掌心向上。卷发女孩抱怨一声，掏出十美元，夸张地拍到艾达手里。然后她走了，留下艾达得意地对着我愤怒的目光笑。这他妈…… 到底怎么回事啊？

“你…… 你刚是赢了个赌约？” 我难以置信地问艾达。

“是啊，抱歉啊，汉娜。” 艾达假装愧疚地说，“我们在聊你，她说你是个十足的乖乖女，肯定不会骂人，所以我跟她打赌，说我一句话就能让你骂我。然后她跟我赌不会，因为她是个笨蛋。”

什…… 真的假的？就因为这个？我知道我平时不怎么骂人，但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老骂人。要是骂得太频繁，脏话就没意义了。老说脏话就是懒得动脑筋。表达不高兴有更好的方式。我跟人说 “去你妈的”，是想让对方知道我已经气得快忍不住揍他了。说到这个……

“你不能这么说布兰登。” 我怒视着她，“你该有点分寸。”

“怎么说啦？” 她问，“说他是你男朋友？因为，他确实有自闭症，对吧？这很明显啊。”

“那是他的事。” 我厉声说道，“不是你的事，尤其是你用那种语气说。还有说他是我男朋友，这也不关你的事，而且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！”

“好啦，好啦！” 艾达说着，安抚地举起双手。但这没什么用，因为她一只手里还攥着赢我的钱呢，“我知道我得跟你道歉！我不该暗示你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彩虹人。”

“艾达，我对天发誓 ——”

“让我补偿你嘛！” 她继续说道，完全不顾我正火冒三丈，“我请你吃午饭。没别的花样，就单纯女生间聊聊天。毕竟，多亏你我刚赢了十美元呢。”

我瞪着她。她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讨厌鬼，但我确实也挺饿的。

“…… 不想和我最好的朋友约会，可不代表我是彩虹人，艾达。” 我无力地反驳道。

“当然，当然，是是是。” 艾达漫不经心地应和着，那态度摆明了她一个字都不信，“所以，免费午餐怎么样？”

“…… 我点的东西肯定超过你赢的那点钱。” 我告诉她。

她耸耸肩。

“行啊，胖的又不是我。”

啊！她压根就不在乎那点钱，对吧？我肯定是被算计了，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！

“艾达，今天就…… 求你别再考验我的耐心了，” 我嘟囔着，“我疼得厉害。”

“哎呀，抱歉啊，汉娜，” 她这次倒是真心实意地回应道，“怎么了？你还好吧？”

“我…… 应该还好，” 我含糊地说，“是脚的问题。只要坐着就没事。”

“好吧，” 她点点头，很快又恢复了精神，“那午饭见！”

没过多久就上课了，今天讲的都是复习内容，所以我还是像往常一样，基本没怎么听老师讲。这倒也没什么。不幸的是，下节课是体育课，这可就太糟糕了。

我妥妥地属于书呆子那类人，所以可以预见，我不太喜欢体育课。不过我倒也不是讨厌它。论运动能力，我处于中等水平，比不上那些真正参加体育队的同学。但没参加体育队，就意味着我还是那种体育老师不太在意的学生。这有时候…… 挺让人沮丧的。但今天，显然我有更严重的问题。

我走进更衣室，脱了鞋准备换运动鞋，却发现袜子被染红了。我皱了皱眉，赶紧在别人看到之前把鞋又穿上。太棒了。这事儿我没法再无视了。整节课都跑来跑去绝对是个糟糕透顶的决定。但要是跟体育老师说，他肯定会把我送去医务室。然后校医就会看我的脚，接着她肯定会大惊失色，还会告诉我家人，然后……！

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袭来，但我强压了下去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这显然不正常啊！

“你没事吧？” 有人问我。她叫什么来着？阿曼达之类的？

“好得很呢。” 我回答，声音微微有些颤抖。

“你确定？”

我挤出一个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，才想起还戴着口罩，于是改成竖起大拇指。

“我扛过更糟的！” 我向她保证。但这似乎没达到预期效果。

“呃，那个…… 马上要上课了，你该换衣服了。”

我试着在脚上用了点力，然后决定，不管后果如何，如果今天真的试着用这双脚跑来跑去，肯定会把自己弄伤。我现在要么去跟老师申请去医务室，要么直接逃课，但要是逃课被抓到，回家肯定得被骂死。

“其实我觉得我得去医务室，” 我承认，“我去跟阿滕伯勒老师说。”

“秋，汉娜，你们迟到了！” 我们出来的时候，体育老师大声吼道。（哦，她叫秋啊。呃，我猜得也差不多。）“你们俩每人多跑五圈！”

“对不起，老师，她在帮我，” 我尽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，“我的脚在流血。”

“是真的流血吗？” 他问。

这什么意思啊？我还能说什么别的血？

“…… 是的，老师，我有伤口在流血。秋只是在帮我。我能去医务室吗？”

他威严地思考了一会儿，然后点了点头，谢天谢地，我们学校还没荒谬到那种地步，要是体育老师让受伤的学生还在操场上跑，他肯定会被炒鱿鱼，那动静估计跟枪响似的。

“行，赶紧去吧。” 阿滕伯勒老师嘟囔着，“秋，你还是得多跑五圈。”

哇哦！看来他还是个混蛋！我小声跟秋说了句 “对不起”，然后在心里的待办事项清单上，把 “向她道歉” 写在 “对着枕头尖叫四个小时” 下面。她只是叹了口气，开始慢跑起来，在这种情况下，这反应倒也完全合理。我想，该一瘸一拐地去医务室了。

我蹒跚着走到教学楼前面，走进医务室，里面坐着的校医冲我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。她居然没戴口罩。为什么校医不戴口罩啊！？我知道现在不强制戴了，但是…… 认真的吗？啊啊啊！

“平木同学！” 她跟我打招呼，“欢迎！你有什么事吗？”

不然呢，我一瘸一拐地来医务室，明显是来闲聊的呗。她怎么还记得我的名字？我们也就说过，大概两次话吧。我没吭声，直接一屁股坐在最近的椅子上，脱下一只鞋，给她看袜子上的血。

“我得换个绷带。” 我告诉她。

来的路上，我想出了个绝妙的策略：假装这一切都很平常，而且我不需要也不想要别人帮忙。这其实也是我应对大多数事情的策略。你越装作能掌控局面，别人就越不会来帮你。我拿出自己带的绷带，脱下袜子，看到脚前那几排被血染红的纱布，我努力忍住没皱眉。怎么流这么多血啊？现在不应该结痂了吗？我一直很小心，没怎么给脚趾施压啊！

我试图侧过身子，不让校医看到太多，但很不幸，医务室里只有我们俩，所以她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。没事，没关系。继续装作这很正常就好。我小心地用手挡在校医的视线前，慢慢揭开大脚趾上的绷带。

我差点吐出来。

不。不不不不。那是骨头。那肯定是骨头。尽管被血染得通红，但那弯曲的白色结构，除了爪子，不可能是别的东西。从早上到现在，它又长大了，我脚底的骨头像是要把皮肉撕开，挣脱出来。

“你需要帮忙吗？” 校医注意到我僵住了，问道。

我几乎没听到她的话。我的骨头从脚里长出来了。我满心麻木与恐惧，迟疑地用两根手指捏住突出的骨头尖。它很结实，没断。我在长爪子。操。这到底怎么回事。不。不不不不。

“平木同学？” 校医又喊我，轻轻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。

“别碰我！” 我冲她吼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