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我爱我，救我于水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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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衔来一场花雨，哀悼着落幕的春。

而，少年走出了时间，停在了这个苦涩的晚春。

到死都没能等来他最爱的盛夏。

沐重曦眼眶莫名开始湿热，这就是那个找不到道心，死于万剑穿心的自己？

他眨了眨眼，低头望向腰间的朝夕，失神般的拔出来抚摸。

朝夕剑身泛着火红光泽，千年寒冰的材质并不沁人，反而有些温暖。

手感极好。

师父送的见面礼自是极好的。

“它真漂亮。”

沐重曦猛得抬头，这才发现画面不知何时消失了，面前还多了个红衣少年。

戴着红色抹额，梳着小辫子。

沐重曦一脸不可思议，张大嘴巴，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。

“你好傻。”沐重曦歪了歪头看向这个傻白甜。

“你才傻！”

而后沐重曦怔了怔，发现骂对方也是在骂自己。

沐重曦撇了撇嘴，“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啊？”

“我一直在。”

沐重曦瞪大眼睛，恍然大悟，“哦，那个说话的人是你！”

“还不算太笨。”

沐重曦张了张嘴，最终不打算跟这人吵下去，毕竟自己跟自己吵嘴干嘛？

“你知道怎么出去吗？”

“你是怎么来这的啊？”

“也是因为一个红色的法阵吗？”

他蹙了蹙眉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，怎么这般吵？

还有这处世未深，一副单纯好骗，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是什么鬼？

看着自己的脸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，好奇怪。

不过，还蛮…可爱。

“你吃了什么？明明是同一个人你为什么长得比我高一点？”

“……啃了师兄们的手。”

沐重曦目瞪口呆，“大师兄和薛玙就算了，明玄的手你怎么吃得下。”

“你真是饿了。”

他觉得好笑，“你不知道我在骗你吗？”

“当然知道。”沐重曦义正言辞道：“我又不是傻子。”

“那你还问这种问题？”

“当然是逗你的啦。傻子。”

他忽而咧开嘴笑了，露出一口大白牙，笑得灿烂，“我可没有你傻。”

沐重曦切了一声，嘟囔道：“你就是我，我就是你。都是沐重曦。”

他眨了眨眼，“那你喜欢沐重曦吗？”

“当然喜欢，我为什么不喜欢自己？”

他颓然的眼撞上了沐重曦真诚的眸子，发现了他从未有过的自信与坦荡。

背脊挺得笔直，声音铿锵有力，哪怕全然陌生的处境也能随遇而安。

甚至刚刚才见证了他的死亡，沐重曦依旧能坦然面对。

思及此处，他也有些自豪，原来自己也能这么厉害。

“你的朝夕，能让我摸摸吗？”

沐重曦眨巴着眼，望向他黯淡无光的本命剑，“可以。”

“那我也能摸摸你的朝夕吗？”

他睫毛微微压了压，挡住沐重曦灼热的视线，半晌才吞吞吐吐道：“它…不漂亮。”

“不会啊，很漂亮。”

“你这样说你的老婆，它会不高兴的。”

“你想摸便摸吧。”

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沐重曦缓缓靠近，朝彼此伸出手，抚上了对方的本命剑。

两把朝夕同时铮鸣，像两颗心同频跳动。

“小曦，我回来啦！”朝夕热情洋溢地从背后飞来，抱上了他的脸。

他瞳孔微缩，尽力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暖。

轻轻柔柔的触碰，一个暖暖的怀抱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朝夕。

不属于他的朝夕。

“小曦小曦，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出口，我飞了好久累死我啦。”

“我就说很累吧。”

“是啊是啊。”朝夕闭着眼，还蹭了蹭他的脸。

朝夕睁开眼，而后立马瞪大眼睛，看了看满脸复杂的沐重曦，又看了看抱着的人。

“你分身啦？”朝夕连忙飘起来围着两人上下打量。

“你是小曦分出来的吗？那你能说话吗？”

“不对，你怎么比我们家小曦高啊？”

“你是谁你是谁，为什么跟我们小曦长得一模一样？”

“……朝夕别晃啦，我头都晕了。”沐重曦手动将它按住不准它乱飞。

朝夕哼了一声，乖乖坐到沐重曦肩头盯着他。

他扶着额头，没想到朝夕化形后是这样热情的性子。

看着一人一剑的温馨相处，眼底的羡慕根本藏不住。

而后，他垂下眼遮住汹涌的情绪，淡淡道：“我们打一架吧。”

“哈？为什么？”

“你不想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切磋切磋吗？”

沐重曦闻言眼睛一亮，“想！”

两道身影迅速飞离拉开距离，朝夕同时出鞘，一样的起式，相同的剑招。

两人成功扭打在一起。

沐重曦手腕一转，雪白剑影划过，数道剑气化做剑刃，清风诀一式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他袭来。

剑气如风，如刀，带着夺目的火光和霸道，一往无前。

好快的速度，好盛的剑意。

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。

他呆在原地看得愣神，这便是有了剑意的朝夕，这是有了道心的自己。

清风诀一式刮过的剑刃带着强大的攻击力，直直打到他身上，划破肌肤渗出血来。

“你怎么不躲啊？”沐重曦连忙收剑，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。

瞥见他渗出的血，沐重曦快步走到他面前掏出丹药，肉眼可见的心疼。

“这就是问心道？”

“别说这些啦，吃药啊！”

“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？”

“我为什么不能关心我自己？”

他眼眶瞬间泛红，眼泪不受控地涌出来。

沐重曦怔住，慌乱抬手想替他擦泪，“喂，你别哭啊！”

他向后退一步，沐重曦抬起的手僵在半空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你走吧。”

“我要去哪儿啊？”

“那边，一直往前走别回头。”

沐重曦歪了歪头，“那边就可以出去吗？那你呢？”

“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，我走这边。”

沐重曦瞪大眼睛，显然还有些不信。

“我不会骗你。”

“快走吧，你的小师妹还在等着你保护呢。”

“你说得对！小师妹还在等着我呢。”沐重曦抬脚就走。

而后，又转身快步走到他面前，拉起他的手，将丹药放在他手中。

“记得吃，以后切磋别傻站着等别人打你啦。”沐重曦对着他挥手，“我走啦！”

随即叫上朝夕奔跑着离开了他的视线。

他定定望着手上的丹药，眼泪再次滑落滴到手心。

原来人在跌落谷底时，真的会爱上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。

你是我永远无法拥有无法成为的热烈肆意，就像夏日傍晚燎原的风，澄澈炽热。

沐重曦抬手，将朝夕扎入心脏，低喃道：“沐重曦，有我在，你可以永远意气风发赤子之心。”

“我会一而再，再而三，三而不竭，千次万次地救你于世间水火。”

“不会让你成为像我这般历经沧桑的残魂。”

朝夕饮着他的血发出火光，飘了个残影出来，是个漂亮的红发剑灵。

“终于，等到你了。”

丹药滚落在地上，少年身影消失，在轮回更替的岁月里拥有了面临一切的坦荡。

那是他的道。

叩问其心的道。

火光照亮整个白茫，天地渐渐送走苦涩的暮春。

而，少年走出了时间，留在了这个热烈的盛夏。

他最爱的盛夏。

夏风吹动丹药，一往无前的滚动，碰到了倒在地上的红衣少年。

无边无际的迷茫。

少年也找到了属于他的盛阳。